自7月24日清晨噩耗传来已经过去了一周,心里还是懵懵的,总觉得不去面对就可以不接受这个悲伤的事实。在这个疯狂的庚子年,Ward先睡去了,就在自家门前的摇椅上安详地睡去。近年来他一直四处奔走想促成在他们学校建一台球差校正电镜,但他错过的恰恰就是当天上午的技术讨论。也许他是真的累了,但愿他在内心感到安慰。而我们,失去了一位好导师、好朋友,留下的是那么多的回忆和怀念。
第一次见到Ward是在2000年秋天,当时他也是第一次来到北京,作为首席科学顾问参加物理所国际量子结构中心(ICQS)的成立大会。会议云集了表面物理领域最顶尖的华人青年科学家,也开启了物理所迈进国际学术舞台中央的新篇章。对此,Ward深深地赞同,尤其赞赏那一批优秀的学者。多年以后他还在感叹,当时挑选到这么多位高水平的人才,实在是太有水平了!
2000年10月ICQS第一次会议。上图前排:Ward(左),白春礼(右);后排左起:万立骏,高鸿钧,邱子强,薛其坤,陈东敏,王恩哥,牛谦,张振宇,侯建国,王琛。会议期间恰逢Ward的60岁生日。我作为会议服务的研究生陪了Ward夫妇几天。记得他们对中国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和接纳:他们会在餐后特意买下鸭子造型的筷架,会在街头驻足看街坊们高声吵架,会在西安饭庄落座前先去洗手然后就着大碗掰馍,会在吃过饺子后和大家一样“原汤化原食”,会被塞进小奥拓被出租司机拉着在街头飞驰。我们一直没有吃鱼,直到在那次他要回美国前的聚餐上发现他很喜欢。我解释说“老外”会被中国鱼的刺扎到所以不敢给你吃,他笑着说知道么我读大学的学费就是在我父亲的渔船上自己挣来的。这也为我们后来一起去吃辣婆婆,一起去望京小腰撸串喝啤酒打下了基础;而后来Ward也会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说今天我请客。
2001年我有幸到Ward实验室做博士后,在学术上受益匪浅。最难忘的是他对实验细节的洞察力。记得我在制备Pb/Ge电荷密度波体系时遇到了困难,折腾了很久去找Ward,告诉他这个体系没有相变,倒是成像有点意思。他看看结果后摇摇头,说这个高温相就不对,还是多退退火吧。就是这种“差一点”的感觉支撑着我,在他的引导下点滴地进步。但是在之后逐渐深入的工作中,我却越来越发现Ward实际上是表面物理领域难以逾越的喜马拉雅。我们用扫描隧道显微镜做原子分辨的成像,实际上他早在60年代末就已经利用针尖场致电子发射测量了单原子的隧道谱;现在广为流行的角分辨光电子能谱测量,他早在80年代初就已经实现并且在探讨多体相互作用问题了;还有低温下的扫描隧道谱傅里叶成像分析,他早已在90年代利用简陋的变温扫描隧道显微镜实现并观测到金属表面的Friedel振荡;我们刚刚涉足表面等离激元领域,也才体会到他在金属表面态以及等离激元激发研究方面的诸多建树。
Ward小组合影(2002年夏)Ward在他与中国学者的合作中倾注了他全部的热情。他从70年代就开始招收来自中国的研究生,ICQS创立之后他更与王恩哥老师等我在国内的长辈们开始了基于中国的科技合作。作为后辈的我更是在回国后一直得到他的帮助和提携。2009年他促成了物理所和他所在路易斯安纳州立大学(LSU)科技合作与研究生联合培养协议的签署。2010年更是直接领导了物理所资助的“复杂材料人工低维结构中演生现象的原子尺度调控”国际合作团队,帮助我们在高分辨率电子能量损失谱仪器建设与结果分析、低维电荷密度波形成机理、复杂氧化物表面研究等方面取得了重要进展。他也由此与我小组的同事和研究生建立了默契的合作和亲密的感情。记得那时候,我的学生曹彦伟比较熟悉电子-声子耦合模型,每次讨论时Ward都会看着彦伟说“Here comes our brain!”。
物理所-LSU科技合作与研究生联合培养协议签署仪式
第一位获得物理所与LSU双学位的廖昭亮博士(现为中国科技大学研究员)和Ward
Ward与张坚地教授在2012年暑期带他们的学生来物理所交流
表面6组的“F4”:Ward,张坚地,朱学涛,郭建东,被Ward翻译成“Gang-of-the-four”2012年起,他和LSU的同事张坚地教授一起帮助物理所的金奎娟老师和我一起创立了量子材料界面的年度国际研讨会,帮我们邀请了许多活跃于国际领域的优秀专家前来交流并开展合作。到2019年我们已经坚持举办到了第9个年头;今年由于新冠病毒疫情,才不得不取消了会议。会议规模不大,但是大家讨论得特别热烈,会上会下就像个家庭聚会。在Ward的倡议下,会议的“conclusion remarks”都会特别邀请资深的报告人精心准备,总结当年会议的要点并展望领域的发展,成为了颇受欢迎的会议传统。2015年6月的会上,Ward亲自做了总结发言,最后还不忘声援当年5月份在美国蒙冤的华人学者郗晓星教授。
2015年量子材料界面研讨会上Ward总结发言的幻灯片
Ward一直在各种场合不遗余力地宣传他与中国学者合作的体会,赞扬中国科研的进步。2016年底,他获得了中国科学院国际科技合作奖;2017年,他获得了中国政府友谊奖;稍后又获得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国际科学技术合作奖。对此他极为珍视。他和夫人每年新年前都会制作一个贺年卡,以他们对过去一年的回顾送上对朋友的祝福。在2017年的贺岁致辞中他就写道:“Everyone has heard of the Sino-Soviet era in history, but 2017 appears to be the Sino-Plummer year. In January, Ward received the Chinese Academy of Sciences award for international collaboration, the only US physicist to have received this award. In September, he received the “Friendship Award” from the State Administration of Foreign Experts Affairs. Next January he will receive the China International Science and Technology Cooperation Award, presented to him by president Xi Jinping.”
Ward获得过中国国际科技合作三个奖项的大满贯,他和夫人Betty为此感到自豪。
他没有提及的是他在颁奖台下的付出。仅仅2017年,他的访华记录如下:
2017 年· 1月13日-1月18日
Ward来北京参加中国科学院国际科技合作奖颁奖仪式并接受采访。1月15日还特别参加了薛其坤老师获得首届“未来科学大奖”的颁奖典礼,他对薛老师的获奖工作很是推崇,也为能够赶上参加典礼极为欣慰。
2017 年· 5月26日-6月28日
Ward按惯例来物理所开展暑期合作,其间主持了一年一度的量子材料界面研究进展研讨会。他还抽空去访问了合肥强磁场科学中心,作为那里的国际科学顾问,他一直觉得有义务关心中心的发展。
2017年 · 9月24日-9月30日
Ward来北京参加中科院凝聚态物理卓越创新中心的验收评估,作为专家组长留下了高度的赞扬和中肯的建议。他还非常高兴地参加了中国政府友谊奖的颁奖典礼和一系列活动。
2017年 · 11月7日-11月12日
Ward来到北京中国科学院大学雁栖湖校区参加物理科学学院的国际评估。
到2018年1月初,又是Ward心心念念参加的中国国际科学技术合作奖颁奖典礼。
2017年9月底,Ward到物理所怀柔材料基因组研究平台建设工地参观(左)。如今,平台已经进入仪器设备安装调试阶段(右,2020年5月),却等不到Ward再次去看看了。
2016年6月15日,Ward在清华大学与(左起)马旭村教授、薛其坤教授和张坚地教授在“为人民服务”牌匾前合影。
那年早些时候Ward本答应去清华大学给一个学术报告,不料前一夜吃坏肚子被迫取消了日程。我们都十分担心。我去酒店给他送药,他躺在床上说“I am ok, just tired.”。到第二天他又开始工作了,还不忘调侃另一位不慎中招的来访教授,两个人还分析说是酒店的沙拉酱没放冰箱保鲜。而我也成了“Dr. Jindong”。
Ward参加物理所90周年所庆活动。左起:方忠(物理所所长),Ward,Yoshinori Tokura(东京大学教授),张坚地(2018年6月8日)
Ward在2017年3月5日接受当地电台采访时说:“I had a long history of interaction with Chinese students and postdocs, starting from the days when I was in Pennsylvania. Over 40% of my students and postdocs had been an Asian ancestry, and about half of them had gone back to Asia, primarily China where I have a huge connection.”而当采访结束主持人问他对想投身物理研究的年轻人说点什么时,他不假思索地答道:“Go to China!”。他在接受《人民日报》、《中国日报》、《中国青年报》等媒体采访时也多次表示,他相信科学研究的未来在中国。他还对中国科技发展提出了许多中肯的建议,“中国进入下一个十年的挑战是,朝着真正对中国科学家有益的方向发展,而我的想法是应不遗余力地培养青年一代”;“应该将目光聚焦于青年一代,他们才是科学的未来”;在国际化的道路上,“不要太在意一项工作是否由中国人完成,应该转而努力让优秀的工作在中国被完成”。2018年初他在接受中央电视台采访时说道:我认为再过二十年,中国将会成为世界科技发展进步的领导者,我很高兴我能成为这一历程中的一员。
Ward一直把他有的最好的资源都倾注给了身边的年轻人,他最引以为自豪的就是他培养学生和学者的成就。对我们一起建成的高分辨率电子能量损失谱仪,他的自豪胜过我们自己的欢喜。而对朱学涛正在搭建的磁性氦原子散射谱仪,Ward更是极为关心。想起当时初到Ward组里,他给我的第一个题目就是调研氦原子散射。难怪他在物理所90周年所庆致辞中向来宾极力推荐,说磁性氦原子散射谱仪将是表面物理一项了不起的成就。可惜,他不能和我们一起分享第一个结果了。
国科大雁栖湖校区,2016年Ward去做讲座,见到月季开得好连忙拍照,说Betty会喜欢的
2010年8月Ward在金山岭长城,那年他70岁
Ward和夫人喜欢猫咪,我夫人恰有一位朋友多年拍故宫的猫,今年出了画册(《吸猫日记》—克查)。已经准备好在年底祝贺他80岁的生日聚会上送给他,可惜,竟来不及了。
My legacy will be the minds I molded; not the papers I wrote or the prizes I won.— Ward Plummer
Ward,你的传奇还将继续。愿你在天堂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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